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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尋找書寫的意義。

2010年8月10日 星期二

致陳威光師

像一場全然不真實的夢,但不同的是,你再也不會醒來。

在高鐵上睡著,這就是夢的一切開端;在嘉義站醒來,什麼都收好惶恐的等待,呼嘯而過的是柳營林鳳營,那些夢裡踏遍的足跡。

妹妹騎機車來接我,在交叉路口的7-11沒事樣的喝飲料吃關東煮,「四個39元吶」我說,然而除了這樣再也沒了話。行駛在不熟悉的路名上,很快的一大落門堂出現在右手邊,忽然想起幾年前騎錯了路,驚慌加速通過這詭妙的氛圍;如今卻是為了來到這個地方,特地從北端飛奔而來。妹妹打了燈,我兩一頭栽入膠著到近乎凝固的空間裡。

學弟指引停車場的位置,並且清晰的近乎機械的,重複廳堂的名稱。不過就算不說,一群群黑壓壓的認識或不認識的面孔,大多往那個方向前近。

困惑於儀式的順序,我們和其他半路闖入的人顯得無所適從,司儀用抑揚頓挫卻毫無情感的聲音公式化的操控這個空間的人們是坐是立,鞠躬再三,獻花獻果。無名的壓力像伊藤潤二漫畫精心建構出的晦暗,我忽然覺得站起來大叫,一切就會全然崩裂,一切就會運行至正軌,一切就如往常一樣。

左方的螢幕是你的人生剪影,除了年少時的影像外,大多是跟你們班同學快樂同遊的畫面,相較於某段時間的老成,你突然像是解放般,又回到騎重機留長髮的輕狂時期,健康而年輕。(所以電話那頭傳來你的名字時,我仍舊以為是玩笑,惡劣的玩笑)(身旁坐著的像是你的同窗的中年男子,突然按著眼,極大聲的號哭起來)

在司儀的促趕下(為了不影響...的吉時,各位...的親朋好友同事同學,麻煩捻一次香就好,如果有冒犯的地方...還請您見諒...),眾人在烈日下挨成兩列捻香致敬;左邊的螢幕放著你在新建音樂廳裡唱著歌的畫面,你的女兒(當年我們暱稱陳皮梅的,現在看起來仍好小)站在左列的女眷區頻頻回頭,臉上猶有淚痕,似乎仍無法全然理解,這些來到這裡進行奇怪儀式又哀哀慟哭的男男女女,正是為了她的父親。(遇見很多許久未見的人,不過為什麼是這種場合呢?)

又在一陣混亂中,裝著你的箱子終於被七手八腳的抬出來,人群唰的分成兩列,無言的,無助的,看著你被送進長長的車裡。(「把拔上車喔」,你的女兒說,我的眼淚掉下來,在黏膩的肌膚上與汗水融合)

「送他一程」,禮儀師們說,「跟在車後面」。猛一回頭,黑色人龍長長的一落,默默的隨著你慣常的遲緩步調(猶記得一次你載我們開車下山吃飯,在無人的路上仍閒閒的保持著四十的車速),朝向你先我們一步而到的他方。家屬再次鞠躬致意後,另一批人開著車繼續送你,我跟妹妹默默的往回走,且在眾多的廳堂間迷失了方向。

想起最後一次跟你說話,是在誰的音樂會上呢,隔著一個空位談起近況,我半開玩笑的要求你指點一條未來的明路,你想了想,「一起努力吧」,就這麼說,而這竟成了無法達到的奢侈願望。

回程的客運上我睡著了,夢到這一切,全都是一場真實得令人太過心驚的夢。

謝謝你,一路好走。

1 則留言:

  1. 謝謝您的文章。我與陳威光老師數面之緣,數年前聽過他唱江文也作品音樂會,聲音好得讓人側目。日前才聽朋友告知他已離去,乍聽之下十分錯愕。上網找相關報導,謝謝您的隨筆,讓我得知場景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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